卓子茶房的讀冊間

農村曲

從小，在農村，是玩泥人長大的。

把泥沙拌水，做成泥團(就跟麵團一樣)，然後捏成大小不同、形狀各異的泥人。

傳說中，臭頭洪武君(※就是朱元璋啦！)小時替人種田，工作做不完，就做泥人幫他做。我不是真命天子，沒那個本事，只是那時代，沒什麼好玩的，跟童伴做泥人玩玩而已。

小時候都是打赤腳，常常光著腳ㄚ子，到小溪抓魚，溪裏很多碎磚頭、破玻璃瓶，腳ㄚ子常常被刺得鮮血直流，或被割得皮開肉綻。那時鄉下那有醫院、診所？大人們忙著農事，也沒有時間理你？所以受傷時，都是自我療傷，不用打破傷風、不用消毒、不用擦紅藥水、也不用敷藥膏，處理的方法很簡單，隨手抓一把天公伯仔的傷藥粉，(※就是泥沙啦！)敷上去，就OK了。所以農村小孩是不怕感染，不怕破傷風死掉的天公仔子。(※其實不是不怕，而是不懂。)

    放牛，也是農村小孩的『職業』，每天都必須去放牛，放牛當然要找有草的地方，但農村都是種著作物的農田，有草的地方不多，只有家附近的墓仔埔才有些草，小孩又很怕墓仔埔，但怕歸怕，為了讓老牛填飽肚子，也得壯著膽，把老牛牽去那兒放牧。

    我們村子都是種水稻的，一年二季，叫二季稻。所謂二季稻，就是一年種二次，分別是：四月冬和十月冬。四月冬是十二月份插秧，次年四月份收割。十月冬是五月份插秧，十月份收割。這二季中，四月冬是冬天，十月冬是夏天。

    種水稻最麻煩的是「除田草」(或謂搔田草)。「除田草」就是拔除水稻田裏的草，因那時還沒有殺草劑，所以完全要用人工做。我很不喜歡做這項工作，但身為農家子弟，那有說「不」的自由。

「除田草」時，雙腿是跪著的，雙手並用，一直向前搔著田草，雙腿跟著前進，就像當兵出操的匍匐前進一樣。在雙腿交互前進時，因怕壓倒秧苗，所以做這工作，就只穿著內褲。

「除田草」總共得除三遍，大約二個禮拜就要除一次，第一遍因秧剛插下去不久，還沒發根，田土又是瀾泥巴，容易把秧苗壓倒，所以要很小心，但相對因秧苗剛插，草長不多，又細小，田泥巴又軟，所以除起來較省力。

除第二遍草最好，稻苗根長起來了，除草時不會被壓得東倒西歪，田土又不會太坔，雙腿也就不會陷得太深，這樣除起來，動作就較輕快了。

除第三遍最不喜歡了，因那時稻子已經長大，稻葉會刺到眼睛，而且只是初中生呀！跨下及大腿內側的細皮嫩肉，往往都會被割得破皮，好痛耶，尤其那部位！還有，那時雜草又多又高，田土也較硬，除來較吃力。

我不喜歡「搔田草」還有二點重要原因：

1、「搔田草」是要跪著匍匐前進的，一天做下來，整個膝蓋都被硬粒的粗田土、碎磚頭、碎玻璃割得傷痕累累，有時實在真的無法再跪了，只好用半蹲，累了，再用半彎腰的方式繼續做。

2、四月冬是十二月份插秧，正是寒冬，在寒風中穿著內褲下田，真冷！而且，更會被那「冷霜霜」的田水，凍得「吱吱叫」！

十月冬是五月份插秧，五月是夏天，「炎天赤日頭」，田水是熱的、田泥巴是熱的，頭頂上的日頭更熱不可當，「悽悽日中罩」，汗水如雨下，苦─還是得咬緊牙關、硬著頭皮，繼續幹活！

「踏水車」也是常做的工作，有時乾旱，水圳的水較少，無法自動灌入田內，便得用「踏水車」的方法，將水圳的水吸入田內。

因我們的田是在水圳的下游，要等到晚上才有水，所以「踏水車」都要等到晚上才能做。「踏水車」一次要三個人才踏得動，分二班輪流，所以都要請親友來幫忙，而那時也沒手錶，我們都以點香計時的方式，一班踏一柱香的時間(※聰明，很公平ㄋㄟ！)。

「踏水車」有時踏累了，打瞌睡，會摔到水圳裏的，記得我曾經摔過，從水車上滾到圳溝底，畢竟那時還年幼，踏整夜體力不支呀！

農村曲，長長一篇，非三言兩語能盡，暫且唱到這兒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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農村曲

詞：陳達儒 曲：蘇桐

透早就出門，天色漸漸光，受苦無人問，行到田中央，

行到田中央，為著顧三當，顧三當，不驚田水冷霜霜。

炎天赤日頭，悽悽日中罩，有時踏水車，有時著搔草，

希望好日後，苦工用透透，用透透，曝日不知汗那流。

日頭若落山，功課才有煞，不管風抑雨，不管寒抑熱，

一家的頭嘴，靠著稻仔大，稻仔大，阮的過日就快活。